国丝“小姐姐”:经纬交织间还原霓裳羽衣


来源:中国产业经济信息网   时间:2020-06-10





作为世界丝绸的发源地,中国以发明植桑养蚕、缫丝织绸技术闻名于世,被称为“丝国”。从原始时期的吉光片羽,到魏唐期间东西方友好交流下的异域特色,辽宋时代南北地域截然不同的风格,明清之际的吉祥纳福,以及近代以来日新月异的流行时尚,丝绸带给人们太多美好。

  几千年来,中国丝绸以其独有的魅力、绚丽的色彩、浓郁的文化内涵,为中华文明谱写了灿烂篇章。同时,丝绸也催生了丝绸之路,丝绸产品及其生产技艺作为丝路上的“王者”被传播到世界各地,为东西方文明互鉴作出了卓越贡献。

  时至今日,当您赞叹华美丝绸时,可曾想过,它来自何处?如何织就?颜值何来?又有怎样的“驻颜奇术”?传承悠远文明的丝绸文物,在历经岁月的洗礼后,又是如何得以重现昔日的光彩?日前,在中国丝绸博物馆(简称“国丝”)有一批专业小姐姐,以“国丝新青年”的身份在B站、微博和抖音等社交平台上闪亮“出道”。

  中国丝绸博物馆馆长赵丰说:“以技术部主任周旸为首的10位‘国丝新青年’,或能慧眼识华章,或能巧手补霓裳,会编、织、染、绣数种技艺,会英、法、日、韩多门语言。不论是女红馆之旧技,还是实验室之新获……都是直播的内容,只为将这份美好继续传承下去、传得更久更远。”

  中国丝绸魅力无限
  讲好“丝绸故事”是关键


  “大家一定看过《长安十二时辰》,里面的男性都身着圆领袍……这里,我们看到的就是一件唐代圆领袍,蓝色、四经绞罗为面料,细看,还有菱形的小暗纹。这件服饰圆领窄袖、两侧不开衩,下摆接襕,推测是当时汉地较高阶层人士穿着,很有可能是官服。唐代官员品级与服色相关,三品以上穿紫色,五品以上穿红色,七品以上穿绿色,九品以上穿青色。白居易的《琵琶行》中有‘江州司马青衫湿’,我们也可从这件圆领袍中领略一二。”

  在前不久的一场直播中, “国丝新青年”钟红桑介绍道:在唐代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当时的女孩子很喜欢从男人的衣柜拿衣服穿,还会头戴幞头做整个男性装扮,英姿飒爽,骑马游走在长安街头。

  “国丝新青年”、讲解员李梦晴向记者详细讲述了黄帝元妃嫘祖始蚕的传说——“元妃西陵氏,曰嫘祖。以其始蚕,故又祀先蚕”。而在嫘祖之前,黄帝则被视为养蚕的发明人。北齐时,京城郊外就建有先蚕坛,谷雨后的吉日,朝廷派公卿 “以一太牢祀先蚕黄帝轩辕氏于坛上。”

  其实,无论是晋代干宝《搜神记》中的马头娘,还是南宋罗泌《路史》所载嫘祖始蚕,史载都晚于现实。从现有遗存看,中国最早出现的丝质品,距今已有5630年。

  中国丝绸博物馆有件展品陶瓮,出土于河南荥阳青台村遗址,为新石器时代葬具。陶瓮是W164瓮棺葬具的下半部分,出土时内葬一婴幼儿,其头骨与肢骨上粘附有灰白色炭化物,已呈多层胶结块状,经鉴定均为丝质,有平纹和罗纹两种类型。

  钟红桑说,我国古代有“布以养生、帛以送死”的传统。在先民们看来,蚕的一生非常神圣,由卵到蚕,作茧成蛹,破茧而出,羽化成蛾,与天地生死相关。于是,古人认定,用蚕丝做成的丝织品具有通天地的神奇功能。因此,人死后灵魂想要升天,就必须用丝织品或丝绵把身体包裹起来,形成人工的“茧子”。“青台遗址中出土的丝质文物,表明5000多年前,黄河流域的先民就开始利用蚕桑。”

  在“国丝”技术部副主任王淑娟看来,众多展品中,“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堪称一绝,原件出土于新疆尼雅遗址,为国家一级文物,也是中国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织锦长18.5厘米,宽12.5厘米,边上用白绢镶边,两个长边上各缝缀3条长约21厘米、宽1.5厘米的白色绢带。“我们的专家团队在查阅资料、比对研究海内外相关出土文物后,才最终确定图案,并将文字还原为‘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诛南羌四夷服单于降与天无极’。而且,制作复制品使用的织机,是以四川成都老官山汉墓出土的汉代提花机模型复原而来,真正做到了汉机织汉锦。”

  疫情期间, “国丝新青年”、手工达人王冰冰推出的 “一技”特辑在B站上颇受关注, “棕板织:用卡片织出花带手链”等VLOG浏览量近10万。身为 “国丝”传习馆的专职老师,她觉得,尽管女红不再为现代女性所特有,但对手工爱好者来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让原本平凡无奇的材料在手与纤维的缠绕中得到永恒与延续。

  绫罗绸缎种类繁杂
   “修旧如旧”离不开现代高科技


  南宋就有网红单品?

  有!紫褐色罗印金彩绘花边单衣,出自 “南宋一姐”福州黄昇墓。

  “黄昇的个人经历跟之前的热播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女主角明兰类似,小时候母亲去世,自幼长在祖母膝下。祖母通晓诗文,把黄昇教养得非常好,墓志铭赞她‘婉婉有仪,柔淑之声闻于闾井’,意思是说她聪明漂亮,街坊邻居都夸好。”直播中,谈到黄昇时,钟红桑娓娓道来, “黄昇长到16岁,嫁给皇室宗亲赵与骏……很可惜,黄昇刚嫁过去一年,17岁就香消玉殒,但她的陪葬品非常丰富,其中,仅丝织品一项就多达354件,囊括了当时所有的高级织物,绫、罗、绢、缎等等应有尽有,单衣就是其中一件。”

  罗,织造极为复杂,在魏晋时期出土极少。到了唐代,罗的生产有了很大的发展,在生活中的使用也越来越广,特别是用作衫或袍。薛能在《舞曲歌辞》中写道:“楼台新邸第,歌舞小婵娟。急破催摇曳,罗衫半脱肩”,由此可见一斑。开篇所述蓝色菱纹圆领袍也是一件罗袍,征自青海民间。在历代服装中,保存如此完好的罗袍仅此一件,“别无分号”。

  到了宋代,罗非常流行,有“薄罗衫子薄罗裙”之说。宋代审美追求简约、含蓄、内敛,因此,单衣的装饰仅限领子、襟子,但其工艺奢华程度丝毫不减,用到了印金、彩绘,其上绘制的缠枝菊花,则有高洁、淡雅、美好的寓意。

  钟红桑说: “单衣上没有纽扣、也没有系带,推测它可能像今天的开衫一样,可以套穿,也可以扎到裙子里面穿。想必,黄昇当年是位心有巧思的时尚达人。”

  王淑娟告诉记者,这件单衣出土时肩部、腰部破损严重,它之所以重焕光彩,是因为用上了现代高科技——丝蛋白加固,以及绉丝纱针线缝合。

  “黄昇单衣的修复难度非常大,面料轻薄,又有熨金、彩绘花纹。我们第一次连碰都不敢碰,就怕一用力,料子就碎了,灰飞烟灭。”王淑娟回忆道,团队讨论了很多修复方案,最终决定采用丝蛋白加固技术。简单来说,就是把丝蛋白液喷到文物表面,将内部仍连在一起的丝纤维肽链用同样的成分做 “接枝”,提升织物牢度。

  如果把丝蛋白技术比作系统“搭桥”的话,那么,绉丝纱针线缝合就类似“贴膜”。绉丝纱是“国丝”和浙江理工大学联合开发的轻薄丝织品,可在修复中用作文物底衬、垫衬,也可作为表面的覆盖材料,保持文物原有的通透性,并加固文物。

  “绉丝纱如同保护膜,不仔细分辨,肉眼几不可见。黄昇单衣太薄,我们为此做了里外两层缝合,有点像三明治,上下都是绉丝纱,中间是单衣。”王淑娟说,单衣修复主要由楼淑琦、王晓斐两位同事完成, “单衣修复难在湿度把握。一方面,用丝蛋白加固需要喷湿文物,并加以整形;另一方面,薄料整形又不能太湿,否则,湿气太重会破坏文物,整形也会更难。所幸,楼老师和王晓斐两位驾轻就熟,拿捏到位,才修好了这件时尚单品。”

  犹记得,第一次见识到绉丝纱的魅力,王淑娟才刚入行没多久。

  绍兴有件清代将军软甲传世,材质复杂。 “软甲面料是藏青色缎子,缎子下面还有一层麻布、一层纸,里料是丝绸,4层织物用铜钉钉在一起。”王淑娟说,最初的想法是把铜钉像图钉那般一颗颗卸下来,后来发现不行。铜钉钉尾打折、卡在里料上,一旦掰直钉尾,被折的部分立即断裂,更别提将来把钉尾折回去固定衣料。 “最后确定的修复方案就是将绉丝纱缝在缎面上。受铜钉排列局限,缝纱都是以三四厘米见方为单位缓慢推进。”

  丝有纹绸有形
  潜心研究还原一针一线


  对确定形制的文物,修复师还算有方向,可如果文物是一堆碎布头,怎么办?2013年,王淑娟就接到了这样一个棘手的任务——莫高窟出土的一堆碎布片,有红色和黄色的丝绸、本色的粗棉布和细棉布,以及漂亮的织锦,形状各异,共有20片之多!

  当时,馆长赵丰推断说,这些残片可能是件袍子。然而,要分辨出每块碎片分别属于袍子的哪个位置如大海捞针,而且3个月后,袍子还要用于 “千缕百衲——莫高窟出土纺织品的保护与研究”展览。

  为了解袍子形制,王淑娟查阅同时代相关服饰资料,并仔细观察每块残片。从织物特征到缝纫工艺,从折边到缝线,从破损状态到污染情况,甚至不放过一个极小的线头……即使像福尔摩斯探案般不疏漏一个细节,但仍无法确定袍子的款式。直到有一天,盯着一块红色绫织物边上的折痕看了半晌,她灵光乍现:袍子有可能是上下两截式,折痕正是腰间的打褶!她兴奋地叫来了经验更为丰富的楼淑琦老师,与之讨论,形制终于敲定,推断没错。

  事后,王淑娟总结,修复以研究为基础,研究为修复提供技术支撑,二者须得有机结合。

  甘肃花海毕家滩五凉墓地出土的一条断腿裤,裆部有一个立体的角。最初,没人知道它是灯笼裤,因为裤脚肥大,非汉族制品。后来,楼淑琦告诉团队,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墓地出土过一条灯笼裤,年代与之接近,同为公元三四世纪,故推断五凉出土的裤子也是灯笼裤。

  “确定形制要有证据,不能凭空臆断。馆里有顶帽子,讨论到现在也没定论,就一直没动,原样清理、整形、保存,等将来有线索再修。”王淑娟坦言,丝织纺品修复必须要精确到一针一线。如果绣线还在织物上,修复师就按照针孔、褶子等痕迹,恢复到位。线头破损,一般只做归位处理。 “修复是精细活。文物整形用的都是纯水,不能用含金属离子的自来水,怕破坏材质。”

  最近,以主任周旸为首的技术团队修复完成一床慈禧的被子,出土于河北遵化菩陀峪定东陵。被子由明黄缎捻金织成,2.8米见方,上有陀罗尼经文,2.5万个汉字。

  王淑娟描述道,被子此前做过装裱,局部有扭曲变形。修复师把被子从裱褙上拆下后,有糨糊留在被面,但被子本身不能下水,只能一点点、慢慢清除糨糊。相比丝线,金线更脆,下手轻不得、重不得。好不容易把糨糊清得差不多了,还要整形。被面是一块9平方米左右的独幅织金锦,为此,修复师特意到服装市场寻找厂家订制一块缎质面料,并从纺织厂请到老师傅 “出山”,按以前的技法染整。用新面料做成的衬底与被子经平纬直地对齐,真正的修复才算开始。

  “你不知道,被子体量太大了,修复师要么趴在桌上,要么跪在桌面……各种姿势动作都有,而且,10多个修复师轮番上阵,加班加点,花了3个多月才搞定。”她长吁一口气之后笑着说, “如今,想要完全‘拷贝不走样’沿袭古代织造技术太难了。以织锦为例,其间有几组经线、几组纬线、几种颜色都需一一甄别。好比数学的排列组合,经线纬线交织也可产生不同的花纹图案。唐代流行的陵阳公样颇具中国特色,大致有三个类型:第一种是组合环,有双联珠、花瓣联珠、卷草联珠等;第二种是卷草环;第三种是花蕾;花样千变万化,异常繁复。”

  对此,王冰冰也十分赞同, “我觉得,丝绸纺织就像编程。想要哪种纹样,都得精心设计经线纬线的走势,后续还要不断修复漏洞。当然,这也是丝绸织品的魅力所在。”如今,王冰冰担任了两类课程的老师,一是面向少年儿童的普及班,二是面向普通成人的兴趣班。 “普及班是对少年儿童进行女红知识普及,这种人数最多,尤其暑期,天天爆满。兴趣班定在周六,半个月一次课,讲3个小时,每次10-15人,网上预约当天放出来就报完了。”她补充说,国丝还有专门面向纺织服饰和手工艺从业者的研习班,一次15人,一年4次,每次5天,请来授课的都是某个领域的专家或艺术家。

  去年8月,李梦晴参加了 “江南丝旅——中国蚕桑丝织技艺研学行”。她颇有感触地说: “以前,我对丝绸的生产加工比较陌生。研学时,我们观摩了云锦、宋锦、杭罗、缂丝、绫绢、苏绣等非遗技艺。那时候,我就想,非遗传承人这么少,中国蚕桑丝织技艺这么宝贵,一旦失传该是多么巨大的损失!所以,我们‘国丝新青年’一直希望,有更多年轻人认识、了解蚕桑丝织技艺,一起去发现它的伟大之处,吸引更多的人去传承它。”

  这一阵,受疫情影响,王淑娟手头的活更多了,人手却没增加。北宋开国皇帝赵匡胤七世孙赵伯澐墓中,清理出70多件丝绸文物,亟待修复。

  “赵伯澐墓未被盗掘,但南方多雨,墓葬环境潮湿,很多文物都泡在棺液里,日久经年。”王淑娟郑重地说, “尤其南方喜好纱、罗、绫、绢等轻薄衣料、袖子很长、体量较大,我们正在修复的是墓主人身上的8件衣服、8条裤子,还有鞋、袜、方巾等等……自己喜欢的事,被鞭子催着干,也是开心的吧!有更多人加入的话,就更开心了。”(付鑫鑫)


  转自: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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