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  自  习  路  上

晚  自  习  路  上

蒋 红 辉

　　（一）

　　夜幕，一轮灰白中透着浅蓝色的月亮只留下一条小小的尾巴，大地似被罩上了一层、两层、三层黑纱……。

　　“叮铃铃”郑城中学的下课铃声在9点钟准时响起，下了晚自习的中学生们像奔赴战场的勇士，潮水般涌向大门口。初冬的夜显得不再冷冷清清，我们几个同伴一起提着手电，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朝村子的方向走去。村子距离学校的距离根据路线不同可以划分为两个数据:山路4里地，大路6里地。所谓的大路也是土路，与山路不同的是大路没有那么蜿蜒，也比山路要宽敞一些。虽然家里大人多次叮嘱我们晚上别走山路，但若我们搭伙的人多了也会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去翻山越岭。前方，几个调皮的男生闹哄哄的把路边的一捆干玉米秸点燃。火苗在黑漆漆的夜里显得那么耀眼又充满无限温暖，一张张稚气的脸上眼睛笑的月牙似的。他们一边搓手哈气，一边不失时机的把手掌小心翼翼的向火苗外焰拢过去。

　　女孩子毕竟是比男孩安静的，我们几个女孩一边叽叽喳喳的小声说着话，一边在手电筒的引动下向前方快步走去。忽然，有个小小的声音颤抖着说：“那，那是狼吗？”我们几个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紧紧凑到一起，忐忑不安又紧张兮兮瞟向小河边那黑压压的一片，不对，旁边还有零星的散落着几个小小的黑点，那肯定是狼崽。我不知道其她女孩是怎么看过去的，反正我是惊恐无比的瞟过去。我担心我正大光明的看过去会和狼的目光相遇，会碰撞出惊悸的火花，那火花会把狼指引过来。我的心脏“咚咚咚……”跳着，我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我竟然慌张的怎么也数不清。

　　嗨！那哪里是狼群啊，不过是调皮的男生把小河边那松软的干草点燃后留下的一片片黑漆漆的灰烬。二十多年过去了，遇见“狼群”的惊恐到现在竟然记得一清二楚，每次想到此都会忍不住笑。你看，我们总是在无意间放大我们所遇到的困难和恐怖，事实上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

　　（二）

　　那一年我读初三，弟弟读初一。爸妈给我们买了一辆小轮自行车，有时我骑自行车载着弟弟，有时候是弟弟载着我。

　　小轮自行车可比笨重的大轮车好骑多了，我还记得曾经那辆大轮自行车又重又笨，有一根高高的横梁，以至于我手握笨重的车把，单脚溜了半年的车都还不敢骑。那时候所谓的马路也是土路，路上不时冒出来一块块或尖或钝的石头，它们有的像雨后野地里的蘑菇那般小，有的却似篮球那般大，有的似拳头那般钝，有的似尖刀那般锐。至今我还清晰记得刚学会骑车不久的我被一块篮球大小的石头挡住，车子失去控制冲向路边，车把被一棵粗壮的大树挂住没冲下去，而我却掉到了拦河坝下，幸好当时不是汛期，河床上并没有汹涌的河水，但我的脚踝当即被蹭掉一块皮。

　　又是一个晚自习，明镜般的月亮悬挂在半空，幽蓝的天空中点缀着无数小星星，一闪一闪。我骑着小轮自行车，载着弟弟，有风“嗖嗖”在耳边飞过。车子行至半路怎么也蹬不动了，我抬左车把，弟弟抬右车把，同伴陈丽用宽厚的手掌攥住车轱辘使劲的转。“扑腾”一声车轱辘像一个调皮的孩子脱离了母亲的怀抱，从车子上飞快跳下来向路边冲过去。

　　我们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笑声在月光下一直飘啊飘，飘到星星的耳朵里，回荡在我们每天上学放学所必经的路上。

　　后来听修自行车的师傅说是自行车前轴断了，原来我们买的是一辆被偷偷翻新过的二手自行车。

　　（三）

　　那一年《还珠格格》、《雪山飞狐》开始热播，晚自习的铃声一响我们几个便约好一窝蜂似的飞跑到学校门外的小卖部去追剧，剧情是什么现在一点也不记得。

　　只记得看完电视剧，漫长的马路上只剩我们几个，那天的月亮仿佛被汪洋大海淹没的一叶小舟，遥远的没有一丝光亮。黑夜像块宽大无比的幕布悄悄拉开，罩住了山川、原野、村庄、大树……忽然同行的荣“啊”的大叫一声飞奔起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束刺眼的光亮向我照射过来，顿时眼前一片朦胧。

　　同伴陈丽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跌到马路边的深沟，等她气喘吁吁爬上来手里多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她咬牙切齿的对着强光手电的发射地恶狠狠的喊：“你再过来看看我敢不敢砸死你”。陈丽的喊叫声似乎震慑住了对方，也鼓舞了我们的士气，我们稍稍平稳了心绪一起看向对方。那是一个矮小的青年，小小的个子，小小的头颅，小小的眼睛，似一只让人生厌的耗子。他早已毕业，比我们高两级，在学校里总是疯狗一样追着惊慌失措的女生跑。他怯怯的望望陈丽手里的石头，“蹬蹬蹬”甩着两条小短腿马达似的头也不回跑走了。前两年回老家在集市上还见他杵在一辆三轮车旁卖西瓜，依然是小头、小脸、小眼睛，一米多点的小个子，真不知道为什么曾经他会让全校女生闻风丧胆。

　　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的眼睛有些酸涩，我又开始怀念陈丽，那个男生一样刚毅坚强的她被一整瓶百草枯夺去了生命。曾经我不止一次想着把她记录到我的文字里来，但总也寻不到恰如其分的语句，我想我早晚都要把她记录下来，因为对我来说她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

　　那个坏小子逃走后我们几个手牵着手，怀揣小鹿般跳跃的心脏步行到镇子中心的标志性建筑物——一根粗壮的电线杆子下才平稳起来，我们立在明亮的路灯下，仿佛走到自家门口那般有安全感。橘黄色的路灯罩住我们每一个人，心里暖暖的，空气中似乎飞舞着无数个小光点，那光晕神圣的映照在我们身上。

　　时光匆匆，岁月蹉跎，转瞬间我的孩子也即将步入中学，我知道他不用翻山越岭跑夜路，也不必担心有风吹雨打，但每个人成长的岁月里都会有烦恼有快乐，前进的道路上有荆棘也会有花朵，就像有些路你不走就不知道有多远，走过了才能收获更多的经历。前方没有走过的路才叫人生，我们每个人都站在明天的起跑线上，追寻着更远的方向，高一步，低一步，深一脚，浅一脚，向着希望前行。

　　作者简介：蒋红辉，山东省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业余时间爱好写作。

　　转自：中国产业经济信息网兰陵工作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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