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寻得秋冬之交的武汉,不必专程去江滩看水,也无须立于桥头等风。时节的更迭,往往藏在城市肌理的褶皱里——拐进一条被时光轻轻遗忘的老巷,便会发现,时间的流速在此悄然放缓。
那一隅,或许就在山海关路,一棵梧桐投下的影子里。
武汉的秋,总是来得迟疑,走得匆忙。冬却像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带着清醒的寒意,步履坚定。虽已过霜降,正午的阳光仍有秋日的温柔,将老街的石板路照得发亮,空气里浮动着最后一丝暖意。然而,只要你愿意踱入巷弄,寻到那棵粗壮挺拔的梧桐,便能在它日渐稀疏的树冠中,找到冬天最早的信使。
树影疏落,光斑如碎金般在散步老人的肩头跳跃。他不再摇扇,手里换上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蝉声早已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风吹过枝头时,叶片相互摩擦的沙沙细响,像岁月在轻轻翻动日历。
若一定要将武汉的秋天比作什么,菊花或许最为相宜——它开在渐冷的空气里,却绽出饱满灿烂的金黄。正如武汉人,于季节变换中保持从容,在寒意初显时修得一身温暖诗意。解放公园的菊展、首义广场的银杏,共同勾勒出一幅“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的江城秋意图景。
忽然,一阵风毫无来由地穿过巷口。
它不再像秋日那样带着清爽的凉意,而是携着一丝凛冽,轻轻掠过炒栗子升腾的香气,拂过晾在阳台上的厚外套,最后,有力地摇动了梧桐最高处的几根枝桠——其中一片叶子,在风中打了个旋,轻轻落在地上。
它静静躺在依然有些青黄的草地上,像别在季节衣襟上的一枚书签,安静而笃定地宣告:秋的诗意尚未远去,冬的序章,却已悄然开启。
武汉的冬,其实比秋更耐人寻味,更显筋骨。珞珈山下的武汉大学里,樱顶含翠已转为深沉,枫香大道铺满金黄,每一处皆自成意境。梧桐枝干嶙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勾勒出简练的线条;阳光穿过薄雾,淡淡地洒在老图书馆的红墙之上。冬风过处,是一种洗尽铅华后的清醒与沉静。
而东湖则是武汉冬天最静谧的写照。漫步湖边,可见残荷听雨,芦花飞雪,远山如黛,近水无波。一路一桥、一亭一阁,在冬日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分明。若是清晨时分,薄霜将草地染成银白,几片不肯凋落的红叶在枝头颤动,正如“十月江南天气好,可怜冬景似春华”那般意境悠远。
但武汉的冬,不只属于风景,更属于街巷与人群。清晨的户部巷热干面香气更显温暖,傍晚的吉庆街灯火更加明亮,卖藕汤的摊主推着小车缓缓走过,刚出锅的豆皮金黄酥脆。冬意也藏在汉口老租界的壁炉烟囱里,藏在武昌旧街巷的暖锅香气中,藏在汉阳树最后一片飘落的叶梢——它从来不是一场突兀的终结,而是一次自然而然的过渡。
这一刻,在某条不知名的老街一隅,秋天正悄然转身,冬天正静静靠岸。所有的丰硕与绚烂,被时光收藏、沉淀,化作枝头的一抹空灵、一声风过的清响,和一叶知冬的预兆。
武汉的秋冬之交,从来不是戛然而止的断裂,而是一场从容的交接与延续。它藏在某扇你偶然经过的旧窗前,藏在老人手中那杯热茶升腾的雾气里,藏在傍晚时分突然提早降临的暮色中。
它不需要宏大叙事,只需你慢下脚步,俯身拾起一片最后的梧桐叶,便能读懂这座城市——如何在绚烂中回归朴素,在寒凉中保持温度。(洪山烟草 程昌琪)
转自:中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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