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贸易摩擦对汽车业影响几何

　　清明节前夕，中美贸易摩擦鼓角相闻。

　　美国特朗普政府依据301条款，欲对中国出口美国的1333项价值高达500亿美元的商品加征25％的关税，主要涉及信息和通信技术、航天航空、机器人、医药、机械等行业。中国政府随即予以反击，拟对原产于美国的大豆、汽车、化工品等14类106项价值500亿美元的商品加征25％的关税。

　　细看中美加征关税的商品清单，绝大多数属于不同行业，但双方有一个交集——汽车。此番贸易摩擦，必然给中美双方及世界汽车产业带来常规竞争之外的影响，在损失上究竟孰轻孰重？它将如何影响全球汽车市场竞争格局？中国政府和企业又将如何进一步应对？

　　■ 基于贸易数字：双方损失相差无几

　　根据中国海关的数据，2017年，中国从美国进口的汽车产品金额为158.63亿美元，出口美国的汽车产品金额为176.23亿美元。从表面看，中国有超过18亿美元的顺差。但仔细分析出口到美国的企业主体，整车以通用汽车旗下合资企业的产品为主；新能源汽车出口虽以中国品牌为主，但数量很少，2017年出口到美国的不足300辆；出口到美国的零部件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外资企业在中国生产的产品，其中就有美国的德尔福。

　　可以说，中美两国的汽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美国在中国汽车进口国中排名第三，在中国汽车出口国中排名第一。因此，中美贸易摩擦将使双方汽车业都有损失。

　　■ 基于当前加征关税的清单：美国损失在整车，中国损失在零部件

　　从中美双方目前列出的清单看，都是针对对方规模较大产品的精准加征。尽管双方清单都包括整车和零部件，但美国主要针对中国的零部件，而中国主要针对美国的整车。从2017年的数字可以看出，美国出口到中国的整车有28.02万辆，金额为131亿美元；而中国出口到美国的整车仅5.33万辆，金额才14.3亿美元；美国的贸易顺差是116.7亿美元。中国出口到美国的汽车零部件为161.9亿美元，而源自美国的仅27.6亿美元，中国的顺差是134.3亿美元。中国汽车产品贸易尽管总体上有顺差，但基本被美国在中国合资企业所生产的整车和零部件的出口所抵消。

　　■ 当前级别贸易摩擦对中美整车销量影响不大

　　2017年，中国汽车销量为2887.89万辆，其中出口仅106.38万辆，且大多数出口到发展中国家，出口美国的仅5.33万辆，占中国出口总量的5.01％。相对于中国庞大的市场销量，中国出口到美国的整车数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仅仅占到0.18％。

　　当前级别的贸易摩擦，对于美国传统的汽车企业来说，暂时影响不大。一是目前在华销售的美国汽车品牌主要由在华的合资企业生产，如2017年上汽通用销量超过200万辆、长安福特销量也超过了100万辆。二是对于尚未在华本土化的美国品牌和车型（如林肯、凯迪拉克部分车型等）虽有影响，但程度不大，因为在华销售的部分车型并不产自美国。比如，2017年进口林肯品牌在华销量54124辆，但部分车型由墨西哥和加拿大工厂生产。事实上，2017年从美国进口的汽车中，并不全是美国品牌，也包括原产于美国的宝马X5、X6，原产于美国的奔驰GLS，原产于美国的讴歌等。

　　因此，对在华本土化程度高的美国整车企业来说，现阶段的贸易摩擦对企业生产销售不会带来太多负面影响，不过对于特斯拉、林肯等依靠进口的汽车产品影响较大。

　　■ 生产成本：对美国企业影响高于中国企业

　　此次美国对中国产品进行301调查建议加征关税的共涉及16类，除了涉及放射性条款的第28类仅提出4项产品外，其余15类产品都包含众多项产品。比如，第87类包括整车及零部件高达42项，而涉及的终端产品形态不止200种；摩托车涉及5项。笔者认为，对来自中国的零部件加征25％关税势必影响美国部分制造成本。

　　另外，第85类包含电机、电池、雷达、显示屏、电路、电子元件、半导体设备等，第72/73类和76类分别是钢铁产品和铝制品，这也将增加美国的汽车制造成本。

　　从目前中国反制的14类106项产品清单看，影响汽车的只有1类28项产品，其中27项属于整车，只有1项属于零部件。因此，目前看对中国汽车制造成本影响较小。

　　■ 贸易摩擦若升级：对美国汽车负面影响最深，对中国可能带来创新激励

　　应该说，中美贸易摩擦是否仅限于目前双方各自的500亿美元规模，还是一个未知数。当中国反击祭出大豆、汽车和飞机等类别后，4月5日特朗普表示，已指示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考虑对从中国进口的额外1000亿美元的商品加征关税是否合适。所以，中国应该做好此次贸易摩擦升级的心理和物理两方面充分准备。一旦升级，会给中美汽车产业带来更大损失，但基于当前的双边汽车贸易数据，美国的损失明显会更大。

　　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相信除了在中国市场上并不接地气的菲亚特克莱斯勒外，通用和福特也将受到重创，因为中国市场是当前支撑这两大百年汽车巨头的重要根基。根据通用汽车的官方数据，2017年，通用汽车全球销量847.9万辆，仅中国市场销量就达到404万辆，已接近半壁江山；福特在华销量也接近其全球销量的20％。至于新兴者，特斯拉同样将受到严重打击，2017年特斯拉在华销量为1.8万辆，且全部是进口，收入约20亿美元，仅次于美国市场。

　　当然，贸易摩擦升级也会给中国汽车产业带来损伤，特别是零部件。但总体上看，中国车企的损失更小，因为目前中国年规模接近3000万辆级的市场足够支撑国内自主品牌企业的成长，而且汽车出口仅占总销量的3.6％。所以，内向型的中国汽车产业更能经得起贸易战。

　　退一步讲，如果美国真的对智能网联汽车方面的核心技术如芯片、人工智能和大数据等进行全面封锁，特别是欧洲和日本等也加入其中，反而会激发中国汽车企业和相关企业的创新激情。事实上，中国很多产业的核心技术都是在封锁下突破的，比如两弹一星、核技术、北斗导航等。因此，从这个角度看，中美贸易摩擦也可能成为中国汽车产业核心技术和创新突破的机遇，为中国自主品牌汽车大发展提供充足的时间和空间。

　　■ 鹬蚌相争，渔翁能否得利

　　中美两个汽车大国相争，其他国家从理论上看是能够从中渔利的，尤其是德国、日本、韩国企业。从实际上看，这些国家的企业确实也可以渔利，尤其是那些和中国一起反对美国贸易保护和经济霸权行径的国家。但是，有两种情况下这些国家无法获利。

　　一是欧洲、日本和韩国追随美国，与中国同时开打贸易战。虽然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出现，但国与国之争，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特别是，目前西方集体认为崛起的中国正在挑战它们的价值观、利益和权威。在这种情况下，德、日、韩等国家的汽车企业也将受到重创，反而有利于中国自主品牌车企更好地拓展国内市场。

　　二是中美和平解决，最后交换利益，那些看热闹或者狐假虎威绝对跟随美国的“小弟”，不但不会渔利，而且会失去既得利益。很多时候，两方竞争毁灭的往往是第三方，比如美俄争斗，受伤的是乌克兰和叙利亚；长虹与海尔竞争，被毁灭的是北京牌电视机；王老吉与加多宝激战，被摧伤的是和其正。

　　所以，对于中美今日的贸易摩擦，其他汽车大国一定要以开放共享的理念，与中国携手共同抵御特朗普政府，才能持续分享中国的发展机遇和庞大市场。

　　■ 中美贸易摩擦　中国必须矢志迎战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此次贸易摩擦，是美国强加给中国的，中国不得不迎战，而且必须迎战。因此，美国232和301条款关税清单一公布，中国马上作出反应。比如针对美国301方案，祭出了同样规模的产品，且直捣特朗普选票的老巢，包括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土里种的。

　　为此，国内的一些学者和专家跳出来反对和美国打贸易战，建议中国求和甚至委曲求全，其理由之一是：我们打不起，美国军事和经济实力都强于中国；理由之二是：一旦打了，一些产业就会被美国掐住乃至掐死，如芯片。

　　的确，美国一旦全面封锁芯片，会影响中国的很多产业，但面对美国咄咄逼人的气势中国只能无条件后退让步吗？难道国力不及就只能祈求城下之盟吗？古今中外，历来是以战止战，从来没有以和止战。上世纪80年代日本签订的“广场协议”，不就是屈服于以美国为首发起的贸易战了吗？但之后就是日本经济衰落的开始。

　　中国政府此次之所以矢志迎战和决心奉陪到底，笔者认为基于如下三点：

　　第一，此次贸易摩擦不是贸易问题，而是美国扼杀中国崛起的一个战略，力图阻断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之路，所加征关税品类直接瞄准中国高科技产业，几乎囊括了“中国制造2025”的所有行业。

　　第二，此次贸易摩擦绝不仅仅是特朗普的个人想法，而是美国精英集体的共识，他们认为中国的实力开始挑战西方的现有价值和利益秩序，正在夺取他们过去积累下来的尊严和权威，美国已把中国视为主要战略对手并写入国家正式文件。因此，无论此次贸易摩擦中国如何让步，美国都会继续对中国提出无理要求。

　　第三，中国经过近70年的发展，特别是改革开放后的40年，经济和军事实力都有了长足长进，有了可以抗衡的资本，中国不能再忍受银河号和南联盟大使馆被炸之类的屈辱。

　　美国发起的贸易摩擦是一个幌子，它要的是阻断一个5000年文明古国的复兴之路。美国发起的贸易摩擦是一种敲诈，它想让中国回到30年前的秩序之中，不允许发展高科技产业，只许中国为美国人制造他们所需要的物美价廉的消费品。正因如此，美国白宫的贸易与制造业政策顾问皮特·纳瓦罗才在接受美国媒体采访时“大方”地承认，美国加征关税就是为了针对“中国制造2025”，并说出如此霸道至极的话：“中国竟肆无忌惮地发布‘中国制造2025’计划。”在他们的眼里，中国没有资格发展高科技产业！

　　笔者不禁想起毛泽东的诗句：“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汽车业作为中国复兴之路的支撑性产业，必须认真、系统、冷静地分析此次贸易摩擦可能带来的影响，并采取积极有效的应对措施。（作者：李显君 系清华大学汽车发展研究中心主任）

　　转自：中国汽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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